番外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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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四
“我沒仔細看招牌，我以為這是家面店。”
砂鍋米線咕嘟嘟冒著熱氣，透過奶白色的霧氣，聞逍看到他發紅的耳朵尖。
“可是你剛剛說你很喜歡這家店，吃了很長時間。”
聞逍攪了攪米線：“不要狡辯了，你露餡了。”
藺月盞指尖微顫，眼底閃過一絲猶豫：“聞哥，我——”
“你一定是看到了我在吃米線，想跟我裝成偶遇，所以才假裝自己也是來吃飯的。”聞逍咧開嘴，露出兩顆小虎牙，“同桌，你好浪漫啊。”
這是浪漫？
好吧，這可以是浪漫。
藺月盞的眼神柔和下來，輕輕“嗯”了聲：“我以為裝成偶遇的話，會讓我們看起來比較有緣分。”
裝成偶遇，就不會有人發現我像個變態一樣跟著你的事情。
藺月盞暗暗在心裏嘀咕。
“我們是同桌誒，緣分超過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。”聞逍振振有詞，“我們已經很有緣了。”
藺月盞笑笑：“沒錯。”
聞逍吃的是經典米線，藺月盞要了個和他一樣的：“聞哥很喜歡吃這個嗎？”
“對，這個熱乎乎的，很好吃。”聞逍一邊嗦粉，一邊含糊地回答他。
店裏開了空調，但是風不涼，聞逍吃得滿頭大汗。
藺月盞抽了兩張紙巾給他：“夏天吃熱的東西，聞哥好特別。”
這話聽起來有點陰陽怪氣，但經由藺月盞的嘴裏說出來，聞逍只感覺到滿滿的真誠，他看著藺月盞的臉，仿佛能從藺月盞的眼睛裏讀出五個字——聞哥好厲害。
聞逍很受用，眼睛彎下來：“夏天要吃熱的，冬天要吃涼的，等到冬天，我請你吃甜筒。”
奶茶店裏一年四季都賣冰淇淋，照小姚店主的話來說，就是主打一個時髦，尤其是像聞逍這樣的少年人都喜歡趕時髦，做一些特立獨行的事情。
聞逍不以為然，但從他們班上冬天吃冰淇淋的人數上來看，小姚對少年人的心理把握還是很到位的。
聞逍不敢生病，平日裏很註意身體，從來沒有在冬天吃過涼的東西。
但是誰能拒絕和好看的同桌一起在冬天吃甜筒呢？
聞逍認命地嘆了口氣，反正他拒絕不了。
“好啊。”藺月盞笑瞇瞇地看著他，“真希望快點到冬天，聞哥請我吃甜筒，我請聞哥吃火鍋。”
寒冷的日子裏，吃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，不失為一種享受。
聞逍眼睛晶亮：“你如果想吃甜筒的話，我現在也可以請你吃的，我偷偷給你打一個超級高的甜筒，不讓小姚姐知道。”
小姚人很好，知道聞逍賺錢不容易，奶茶甜筒每天都是免費給他吃。
如果要請藺月盞吃甜筒，那他應該付錢，付錢才算是他請的。
聞逍暗暗在心裏盤算，招呼道：“你快吃，吃完了我帶你去吃甜筒。”
藺月盞欲言又止，遲疑了一下，默默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。
從他調查到的資料來看，聞逍生活拮據，每天都要去打工，可是從他們接觸的這兩天來看，聞逍請他吃糖，請他喝飲料，還要請他吃甜筒，出手很大方。
藺月盞不考慮價格，他覺得聞逍給他花個三五塊錢就很大方，全然忘了他昨天買四十七杯奶茶就花了將近七百塊錢。
聞逍先吃完了米線，藺月盞加快速度，吃兩口擡頭看他一眼。
“你看我幹什麽，我臉上有東西嗎？”
聞逍有些緊張，他該不會把菜沾到臉上了吧？
藺月盞搖搖頭：“沒有，我就是看著你下飯。”
聞逍納悶：“我長的像鹹菜嗎？”
“……當然不是。”藺月盞被他逗笑了，解釋道，“我看聞哥，是因為聞哥秀色可餐。”
藺月盞捏著筷子，有些緊張，他好像說的太直白了，聞逍會不會反感？
“我秀色可餐？”聞逍皺眉，“秀色可餐不是用來形容景物優美的嗎？”
聞逍的成績放在三中，多少也算是個小學霸。
藺月盞一時間不知該慶幸，還是該無奈：“秀色可餐也可以用來形容女子姿容秀麗。”
他只是想說情話，為什麽最後會變成討論成語？
藺月盞在心裏嘆了口氣。
“可我是男的。”聞逍輕哼了聲，嚴謹道，“你還是用錯成語了，原來天才也會出錯。”
“天才？”
“班裏的同學說你拿了比賽的獎，是小天才。”聞逍記不清同學們具體討論了什麽，他當時困得要死，只聽了一耳朵。
藺月盞夾起米線，卷在筷子上：“我並不喜歡奧數，拿那個獎只是為了達成目的。”
“目的？”
“嗯。”藺月盞沒有隱瞞，如實道，“我和家裏人約法三章，如果能拿到金獎，就可以轉學。”
和藺月盞太投緣了，聞逍都快忘記他們剛認識兩天了：“所以你為了能轉到三中，才去拿了金獎？”
何苦呢，三中的教育水平非常一般。
聞逍納悶不已：“你應該轉去最好的學校。”
他私心裏覺得藺月盞值得去頂尖的學府，站到更高的地方，看最美的風景。
藺月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：“對我來說，三中就是最好的，這裏有我一直都想追尋的東西。”
聞逍怔住，下意識思索起藺月盞想追尋什麽，是事物還是人？
吃完米線，藺月盞將旺仔塞給聞逍：“不冰了，本來想給你降溫的。”
他在進米線店裏之前特地去買了冰牛奶，為了給聞逍喝。
“沒關系，我可以拿到奶茶店冰一下。”在盤算著多打奶茶店的甜筒之後，聞逍又開始謀劃用奶茶店的冰櫃了。
午後的太陽很大，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。
聞逍將藺月盞拽進人行道的陰涼裏：“吃完飯了，你要回家嗎？”
聽說藺月盞學習很好，應該要拿出很多時間來覆習吧。
聞逍有些舍不得，遇見藺月盞之後，他就像是把童年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又經歷了一遍，現在完全是一副和小夥伴沒玩盡興，不情不願的樣子。
藺月盞彎了彎眸子：“不回去，我打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，嗯……乘涼。”
“那你跟我去奶茶店吧，裏面有空調，我給你拿小姚姐的小風扇吹！”
繼甜筒、冰櫃之後，聞逍又惦記上了奶茶店的空調和小風扇。
此時，在奶茶店裏吃外賣的小姚打了兩個噴嚏，她揉了揉鼻子，疑惑地嘟噥：“誰念叨我呢？”
平板上播放著校園電視劇，小姚看著裏面穿著校服的主角，忽然想起不久前沖進店裏的藺月盞。
少年今日換了一身T恤衫，青春逼人，一來就開門見山地問她“聞逍在不在”。
小姚回憶了一下藺月盞當時的表情，忍不住想笑，小家夥兇巴巴的，是把她當成假想敵了嗎？
店門的風鈴叮叮響起來，小姚擡頭一看，不出意料，聞逍後面果然跟著個小尾巴。
她不動聲色地揚起嘴角：“聞小逍，又帶你的同桌來照顧我的生意了？”
聞逍搖頭：“不，今天我請客。”
“你請客，我沒聽錯吧？！”小姚震驚不已，能讓聞逍請客，看來這個小尾巴對聞逍來說很重要。
聞逍臉一熱，他私心裏不太想讓藺月盞知道自己的困境，他想像正常人一樣和藺月盞交朋友。
“嗯，聞哥要請我吃甜筒，奶茶我喝過了，味道也就那樣吧，我不想再喝了。”藺月盞冷酷道，“我就想吃甜筒。”
藺月盞一開口，瞬間就將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。
他單手插兜，擋在聞逍面前，儼然一個護犢子的酷哥。
小姚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，要不是看藺月盞好看，還是聞逍的朋友，她現在就拿著掃把將藺月盞趕出去了。
聞逍偷笑，將奶茶店的門關嚴：“小姚姐，他是開玩笑的，我昨天喝了奶茶，很好喝。”
能不好喝嗎，你那可是最貴的一杯。
小姚默默腹誹，看在聞逍的面子上，沒和藺月盞計較：“你關門幹什麽，不做生意了？”
“不關門太熱了。”聞逍舉著手在臉側扇風，“小姚姐，你沒有覺得特別熱嗎？”
小姚狐疑地打量著他，又看看旁邊的落地空調，確定數顯的溫度維持在26℃：“有嗎？我開了空調的。”
“有。”聞逍鄭重地點頭，“不關門的話，冷風都跑出去了，費電還熱。不信你問我同桌，他學習特別好，剛剛拿了那什麽奧數大賽的金獎呢！”
“奧數和空調有關系？”小姚哭笑不得，“我讀書少，你別騙我。”
聞逍偷偷戳戳藺月盞的腰：“同桌你說有沒有關系。”
藺月盞癢得一縮，差點跳出兩米開外，他扭曲著臉，昧著良心點頭：“有，數理化是一家，空調和物理有關，所以有關系……嗯，聞哥說的沒錯。”
呦呦呦，都叫上哥了，聞逍要是說太陽從西邊升起，你是不是也覺得沒錯？
小姚偷偷在心裏吐槽，擺擺手：“行了行了，請你的奧數金獎吃甜筒去吧。”
聞逍咧著嘴笑得燦爛：“好嘞，謝謝小姚姐，這是甜筒錢。”
一個甜筒三塊錢，聞逍在桌上放了四枚硬幣。
小姚挑挑眉：“你的數學差到連店裏東西的價格都算不明白了？”
“我的數學不……”聞逍偷偷看了眼藺月盞，“好吧，是有點差，不過有人說要給我補習，我很快就不差了。”
藺月盞微楞，猛地轉過頭。
聞逍慌忙轉過身，快速進了操作臺：“小姚姐，我沒有算錯，我要做一個不一樣的冰淇淋。”
小姚聳聳肩，拋了拋硬幣：“行吧，同桌專享，我懂。”
年輕真好，那股子羞澀的勁兒都令人羨慕。
小姚看看平板，定格的男女主甜蜜對視突然沒了吸引力，這哪裏甜蜜了，還沒有聞逍和他同桌甜。
拜托，編劇不會寫校園情侶就別寫。
小姚撇了撇嘴，將電視劇關掉，打開游戲。
愛情只會影響拔刀，還是做個野王橫行霸道比較快樂。
聞逍將旺仔放進冰櫃，拿出蛋筒，往裏面打了一圈冰淇淋，在打到蛋筒邊的時候，他往裏面插了根細的吸管，吸管足足長出十幾公分，繞著吸管打冰淇淋，沒一會兒就打出了一個將近二十公分的甜筒。
聞逍小心翼翼地將冰淇淋遞給藺月盞：“快快快，我專門給你做的。”
“好大啊……”藺月盞瞠目結舌，他不是沒有吃過冰淇淋，但頭一次見到這麽大的冰淇淋。
小姚正在戰鬥中，聽到他們的對話，不以為然，她進的蛋筒她知道，也就能打個五公分高的冰淇淋。
藺月盞坐在昨天下午坐的位置上，團戰間隙，小姚擡頭瞟了一眼，低下頭……猛地擡起頭。
臥槽？！
這甜筒是吃激素了還是變異了，這麽大？！
小姚大為震驚，連團戰都顧不上了：“聞逍，你給我解釋一下，這甜筒是怎麽回事？！”
聞逍摸了摸鼻子，心虛道：“我說過了是不一樣的甜筒，也多付了錢的。”
小姚：“……”
得，原來不是聞逍不會算數，而是她算不過聞逍。
“小姚姐，你消消氣，反正冰淇淋粉不貴。”
小姚被他的坦率弄得啞口無言，冰淇淋的成本確實不高，打這麽高她也虧不了，她就是看著不爽。
聞逍來奶茶店工作了這麽長時間，都沒給她這個店長做過這種冰淇淋！
MD，好酸。
聞逍貼心地提醒道：“小姚姐，你好像輸了。”
手機屏幕上大大的Defeat鮮紅刺眼。
小姚咬牙，平時的聞逍挺周到貼心的，今天怎麽這麽能惹人生氣？
“你把豬仔拿出來幹什麽？”
聞逍眨了眨眼睛：“給顧客吹風。”
小姚給粉色小風扇賜名“豬仔”，店裏開了空調後就不常用了，一直擺在櫃臺上做擺設。
小風扇被放在藺月盞面前。
小姚看看風扇，又看看拿著冰淇淋一臉得意的藺月盞，心情跟日了狗一樣。
聞逍以前直男到女生來店裏要他的聯系方式都不給，現在竟然學會這麽多招。
可為什麽這些招數都用在藺月盞一個男生身上？！
小姚費解，想拍著聞逍的肩膀告訴他，大哥你獻殷勤的對象錯了，這樣下去是找不到對象的。
三中的教學水平一般，早戀一抓一大把，小姚還挺期待聞逍帶著對象來見她，她把聞逍當弟弟，很希望聞逍能活的不那麽累，能有人陪。
夏天天氣熱，來店裏喝奶茶的人不多，外賣倒是很多，隔一會兒就來一單。
聞逍在櫃臺裏制作飲品，小姚拎著椅子，坐到藺月盞面前：“同桌，冰淇淋好吃嗎？”
藺月盞皺了下眉頭，不耐煩表現在臉上，他特地挑了靠窗的桌子，就是因為這張桌子旁邊只放了一把椅子，不會有人來跟他拼桌。
“冰淇淋本身的味道很一般，但是制作的人放了感情進去，所以吃起來讓人很滿足。”藺月盞擡了擡下巴，“你應該沒吃過這麽大的冰淇淋吧？”
小姚：“……”
小孩子就是不可愛。
“這家店就是我的，聞小逍是我的員工，我想吃隨時可以讓他做。”小姚托著下巴，哼笑一聲，“小屁孩你和我鬥，還太嫩了點，姐姐永遠是你姐姐。”
藺月盞臉色發青。
小姚出了氣，心裏痛快了：“你和聞逍是怎麽回事？”
“什麽怎麽回事？”
藺月盞心情不好，語氣也冷冰冰的。
他越不爽，小姚越想笑：“行了弟弟，我又不會跟你搶聞逍，你以前沒交過朋友嗎，看著聞逍跟看著對象似的，嚴防死守的，竟然還吃醋。”
吃醋……
藺月盞捏緊了蛋筒，他表現的很明顯嗎？
小姚苦口婆心道：“不過也不是你的問題，一個人對你太好，你肯定會產生占有欲，聞逍他以前沒交過朋友，所以拿朋友很上心。”
藺月盞聽得直皺眉頭，心裏不舒服，什麽叫聞逍拿朋友很上心？
他擡起頭看了一眼，聞逍正在櫃臺裏忙碌，見他看過來，沖他笑了笑。
藺月盞心裏的不爽頓時消失，聞逍明明只是拿他很上心。
“聞逍以前沒交過朋友嗎？”
“現在怎麽不叫聞哥了？”小姚滿眼戲謔，小家夥還有兩副面孔，“你是他帶來店裏的第一個朋友……不對，你是自己找過來的。”
不論是聞逍帶來的，還是他自己找過來的，“第一個”已經讓藺月盞很開心了。
他想獨占聞逍的所有第一次。
“有人一見如故，註定要成為很好的朋友。”小姚頗為感慨，轉頭看了眼聞逍，壓低聲音道，“聞逍命不好，你要對他好一點。”
這個不用說，藺月盞就會做到。
小姚的臉上充滿了關懷，藺月盞看得出來，她是打從心裏將聞逍當成家人：“好，我會的。”
聞逍的朋友，就是他的朋友。
藺月盞一直坐到了傍晚，聞逍想給他買杯奶茶喝，但又想到藺月盞說不喜歡喝。
小姚晚上要出去逛街，提前關了店，聞逍收拾完東西，拿出冰櫃裏的旺仔牛奶。
易拉罐瓶裝的牛奶，已經凍得很涼了。
“你喝吧。”
藺月盞會買這個，應該是喜歡喝的吧。
“我不喝，這是特地給你買的。”藺月盞伸了個懶腰，坐了一下午，他坐得屁股都疼了，“聞哥，你接下來要去哪裏？”
“回家。”
就在藺月盞轉學過來的前一天，聞逍辭了晚上的工作，他和店員有點小摩擦，再加上高三學業緊張，索性就不幹了。
藺月盞踢了踢地上的石子：“哦。”
“你不回家嗎？”聞逍雙手捂著旺仔，傍晚的陽光不烤人了，照在身上很舒服，“天快黑了，你家裏人應該會擔心你吧。”
他是孤兒，沒有體會過家的感覺，但小說和電視劇裏的父母都很關心自己的孩子。
藺月盞肯定也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孩。
聞逍刮了刮旺仔的臉，心裏冒出兩個字：真好。
藺月盞垂著眼簾，陽光照在他的臉上，他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：“聞哥，其實我沒有地方可去了，我和家裏人吵架，現在是離家出走的狀態。”
“離家出走？！”
藺月盞點點頭：“對，我爸媽硬要我上一所我不喜歡的大學，所以我一氣之下就跑出來了。”
聞逍好奇地問道：“你爸媽想讓你讀什麽大學？”
“A大，我拿了奧數金獎，可以保送A大。”
即使是不了解各個大學的聞逍都聽說過A大，A大是名副其實的頂尖學府，無數學子心目中的白月光。
而藺月盞竟然保送A大了。
聞逍緩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：“你為什麽不想去A大，你想去什麽學校？”
藺月盞不答反問：“聞哥想去什麽學校？”
聞逍沈默了一下，小聲道：“我能考上什麽學校，就去什麽學校。”
他偏科嚴重，數學很差，考本科還有點難度。
“聞哥，你想去A大嗎？”
“當然想了。”旺仔上液化了一層水珠，聞逍的語氣變得落寞，“但我肯定考不上。”
“不試試怎麽知道，我覺得聞哥一定能考上A大。”藺月盞拽住他的衣角，望過來的眉眼熠熠生輝，“聞哥，我們一起去A大吧。”
聞逍想說自己考不上，又想說藺月盞不是不想去A大嗎，但他遲疑了良久，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。
接下來的這段路沒有人說話，沈默而壓抑。
聞逍在校外租了房子，老小區的一居室，租金便宜，一年才兩千五。
住校雖然更省，但住校不能出來打工，聞逍衡量之後選擇了租房。
藺月盞沈默地跟著他，走到樓下的時候，聞逍無奈開口：“你怎麽還跟著我？”
從奶茶店到聞逍租房的地方不遠，步行五六分鐘就到了。
藺月盞還揪著聞逍的衣角，可憐兮兮地央求：“聞哥收留我一晚好不好？”
聞逍有些為難，他租房只是為了找個住的地方，家裏很破舊。
他不想讓藺月盞看到這樣落魄的他。
“聞哥收留我一晚，我給聞哥補課，帶聞哥上A大。”藺月盞拽了拽他的衣角，“聞哥，你一定不忍心看我流落街頭吧？”
聞逍猶豫了不到兩秒，妥協了：“我家裏很破的，你可能住不慣。”
“聞哥都能住慣，我肯定也可以。”藺月盞露齒一笑，“快走吧，我好渴，上樓喝水。”
聞逍默默收回手裏的旺仔。
他不是怕藺月盞流落街頭，他只是想免費找個家教，保送A大的家教，超貴的好伐，他賺了。
萬一他補著補著課，成績突飛猛進，真能考上A大……
聞逍擡起頭，看著在前面爬樓的背影，心裏熱熱脹脹的。
會有好運降臨嗎？
聞逍拿出鑰匙，打開門。
房間很小，總共三十多平米，一眼能望到底，沒有廚房，衛生間單獨辟了出來，小小的只能容納一個人，客廳和臥室在一起，放著一張桌子和一張單人床。
哦豁，是單人床。
藺月盞揚了揚眉梢，語氣都輕快了幾分：“聞哥，我們晚上怎麽睡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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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沒仔細看招牌，我以為這是家面店。”
砂鍋米線咕嘟嘟冒著熱氣，透過奶白色的霧氣，聞逍看到他發紅的耳朵尖。
“可是你剛剛說你很喜歡這家店，吃了很長時間。”
聞逍攪了攪米線：“不要狡辯了，你露餡了。”
藺月盞指尖微顫，眼底閃過一絲猶豫：“聞哥，我——”
“你一定是看到了我在吃米線，想跟我裝成偶遇，所以才假裝自己也是來吃飯的。”聞逍咧開嘴，露出兩顆小虎牙，“同桌，你好浪漫啊。”
這是浪漫？
好吧，這可以是浪漫。
藺月盞的眼神柔和下來，輕輕“嗯”了聲：“我以為裝成偶遇的話，會讓我們看起來比較有緣分。”
裝成偶遇，就不會有人發現我像個變態一樣跟著你的事情。
藺月盞暗暗在心裏嘀咕。
“我們是同桌誒，緣分超過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。”聞逍振振有詞，“我們已經很有緣了。”
藺月盞笑笑：“沒錯。”
聞逍吃的是經典米線，藺月盞要了個和他一樣的：“聞哥很喜歡吃這個嗎？”
“對，這個熱乎乎的，很好吃。”聞逍一邊嗦粉，一邊含糊地回答他。
店裏開了空調，但是風不涼，聞逍吃得滿頭大汗。
藺月盞抽了兩張紙巾給他：“夏天吃熱的東西，聞哥好特別。”
這話聽起來有點陰陽怪氣，但經由藺月盞的嘴裏說出來，聞逍只感覺到滿滿的真誠，他看著藺月盞的臉，仿佛能從藺月盞的眼睛裏讀出五個字——聞哥好厲害。
聞逍很受用，眼睛彎下來：“夏天要吃熱的，冬天要吃涼的，等到冬天，我請你吃甜筒。”
奶茶店裏一年四季都賣冰淇淋，照小姚店主的話來說，就是主打一個時髦，尤其是像聞逍這樣的少年人都喜歡趕時髦，做一些特立獨行的事情。
聞逍不以為然，但從他們班上冬天吃冰淇淋的人數上來看，小姚對少年人的心理把握還是很到位的。
聞逍不敢生病，平日裏很註意身體，從來沒有在冬天吃過涼的東西。
但是誰能拒絕和好看的同桌一起在冬天吃甜筒呢？
聞逍認命地嘆了口氣，反正他拒絕不了。
“好啊。”藺月盞笑瞇瞇地看著他，“真希望快點到冬天，聞哥請我吃甜筒，我請聞哥吃火鍋。”
寒冷的日子裏，吃一頓熱氣騰騰的火鍋，不失為一種享受。
聞逍眼睛晶亮：“你如果想吃甜筒的話，我現在也可以請你吃的，我偷偷給你打一個超級高的甜筒，不讓小姚姐知道。”
小姚人很好，知道聞逍賺錢不容易，奶茶甜筒每天都是免費給他吃。
如果要請藺月盞吃甜筒，那他應該付錢，付錢才算是他請的。
聞逍暗暗在心裏盤算，招呼道：“你快吃，吃完了我帶你去吃甜筒。”
藺月盞欲言又止，遲疑了一下，默默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。
從他調查到的資料來看，聞逍生活拮據，每天都要去打工，可是從他們接觸的這兩天來看，聞逍請他吃糖，請他喝飲料，還要請他吃甜筒，出手很大方。
藺月盞不考慮價格，他覺得聞逍給他花個三五塊錢就很大方，全然忘了他昨天買四十七杯奶茶就花了將近七百塊錢。
聞逍先吃完了米線，藺月盞加快速度，吃兩口擡頭看他一眼。
“你看我幹什麽，我臉上有東西嗎？”
聞逍有些緊張，他該不會把菜沾到臉上了吧？
藺月盞搖搖頭：“沒有，我就是看著你下飯。”
聞逍納悶：“我長的像鹹菜嗎？”
“……當然不是。”藺月盞被他逗笑了，解釋道，“我看聞哥，是因為聞哥秀色可餐。”
藺月盞捏著筷子，有些緊張，他好像說的太直白了，聞逍會不會反感？
“我秀色可餐？”聞逍皺眉，“秀色可餐不是用來形容景物優美的嗎？”
聞逍的成績放在三中，多少也算是個小學霸。
藺月盞一時間不知該慶幸，還是該無奈：“秀色可餐也可以用來形容女子姿容秀麗。”
他只是想說情話，為什麽最後會變成討論成語？
藺月盞在心裏嘆了口氣。
“可我是男的。”聞逍輕哼了聲，嚴謹道，“你還是用錯成語了，原來天才也會出錯。”
“天才？”
“班裏的同學說你拿了比賽的獎，是小天才。”聞逍記不清同學們具體討論了什麽，他當時困得要死，只聽了一耳朵。
藺月盞夾起米線，卷在筷子上：“我並不喜歡奧數，拿那個獎只是為了達成目的。”
“目的？”
“嗯。”藺月盞沒有隱瞞，如實道，“我和家裏人約法三章，如果能拿到金獎，就可以轉學。”
和藺月盞太投緣了，聞逍都快忘記他們剛認識兩天了：“所以你為了能轉到三中，才去拿了金獎？”
何苦呢，三中的教育水平非常一般。
聞逍納悶不已：“你應該轉去最好的學校。”
他私心裏覺得藺月盞值得去頂尖的學府，站到更高的地方，看最美的風景。
藺月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：“對我來說，三中就是最好的，這裏有我一直都想追尋的東西。”
聞逍怔住，下意識思索起藺月盞想追尋什麽，是事物還是人？
吃完米線，藺月盞將旺仔塞給聞逍：“不冰了，本來想給你降溫的。”
他在進米線店裏之前特地去買了冰牛奶，為了給聞逍喝。
“沒關系，我可以拿到奶茶店冰一下。”在盤算著多打奶茶店的甜筒之後，聞逍又開始謀劃用奶茶店的冰櫃了。
午後的太陽很大，耀眼得讓人不敢直視。
聞逍將藺月盞拽進人行道的陰涼裏：“吃完飯了，你要回家嗎？”
聽說藺月盞學習很好，應該要拿出很多時間來覆習吧。
聞逍有些舍不得，遇見藺月盞之後，他就像是把童年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又經歷了一遍，現在完全是一副和小夥伴沒玩盡興，不情不願的樣子。
藺月盞彎了彎眸子：“不回去，我打算找個地方休息一下，嗯……乘涼。”
“那你跟我去奶茶店吧，裏面有空調，我給你拿小姚姐的小風扇吹！”
繼甜筒、冰櫃之後，聞逍又惦記上了奶茶店的空調和小風扇。
此時，在奶茶店裏吃外賣的小姚打了兩個噴嚏，她揉了揉鼻子，疑惑地嘟噥：“誰念叨我呢？”
平板上播放著校園電視劇，小姚看著裏面穿著校服的主角，忽然想起不久前沖進店裏的藺月盞。
少年今日換了一身T恤衫，青春逼人，一來就開門見山地問她“聞逍在不在”。
小姚回憶了一下藺月盞當時的表情，忍不住想笑，小家夥兇巴巴的，是把她當成假想敵了嗎？
店門的風鈴叮叮響起來，小姚擡頭一看，不出意料，聞逍後面果然跟著個小尾巴。
她不動聲色地揚起嘴角：“聞小逍，又帶你的同桌來照顧我的生意了？”
聞逍搖頭：“不，今天我請客。”
“你請客，我沒聽錯吧？！”小姚震驚不已，能讓聞逍請客，看來這個小尾巴對聞逍來說很重要。
聞逍臉一熱，他私心裏不太想讓藺月盞知道自己的困境，他想像正常人一樣和藺月盞交朋友。
“嗯，聞哥要請我吃甜筒，奶茶我喝過了，味道也就那樣吧，我不想再喝了。”藺月盞冷酷道，“我就想吃甜筒。”
藺月盞一開口，瞬間就將仇恨拉到了自己身上。
他單手插兜，擋在聞逍面前，儼然一個護犢子的酷哥。
小姚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，要不是看藺月盞好看，還是聞逍的朋友，她現在就拿著掃把將藺月盞趕出去了。
聞逍偷笑，將奶茶店的門關嚴：“小姚姐，他是開玩笑的，我昨天喝了奶茶，很好喝。”
能不好喝嗎，你那可是最貴的一杯。
小姚默默腹誹，看在聞逍的面子上，沒和藺月盞計較：“你關門幹什麽，不做生意了？”
“不關門太熱了。”聞逍舉著手在臉側扇風，“小姚姐，你沒有覺得特別熱嗎？”
小姚狐疑地打量著他，又看看旁邊的落地空調，確定數顯的溫度維持在26℃：“有嗎？我開了空調的。”
“有。”聞逍鄭重地點頭，“不關門的話，冷風都跑出去了，費電還熱。不信你問我同桌，他學習特別好，剛剛拿了那什麽奧數大賽的金獎呢！”
“奧數和空調有關系？”小姚哭笑不得，“我讀書少，你別騙我。”
聞逍偷偷戳戳藺月盞的腰：“同桌你說有沒有關系。”
藺月盞癢得一縮，差點跳出兩米開外，他扭曲著臉，昧著良心點頭：“有，數理化是一家，空調和物理有關，所以有關系……嗯，聞哥說的沒錯。”
呦呦呦，都叫上哥了，聞逍要是說太陽從西邊升起，你是不是也覺得沒錯？
小姚偷偷在心裏吐槽，擺擺手：“行了行了，請你的奧數金獎吃甜筒去吧。”
聞逍咧著嘴笑得燦爛：“好嘞，謝謝小姚姐，這是甜筒錢。”
一個甜筒三塊錢，聞逍在桌上放了四枚硬幣。
小姚挑挑眉：“你的數學差到連店裏東西的價格都算不明白了？”
“我的數學不……”聞逍偷偷看了眼藺月盞，“好吧，是有點差，不過有人說要給我補習，我很快就不差了。”
藺月盞微楞，猛地轉過頭。
聞逍慌忙轉過身，快速進了操作臺：“小姚姐，我沒有算錯，我要做一個不一樣的冰淇淋。”
小姚聳聳肩，拋了拋硬幣：“行吧，同桌專享，我懂。”
年輕真好，那股子羞澀的勁兒都令人羨慕。
小姚看看平板，定格的男女主甜蜜對視突然沒了吸引力，這哪裏甜蜜了，還沒有聞逍和他同桌甜。
拜托，編劇不會寫校園情侶就別寫。
小姚撇了撇嘴，將電視劇關掉，打開游戲。
愛情只會影響拔刀，還是做個野王橫行霸道比較快樂。
聞逍將旺仔放進冰櫃，拿出蛋筒，往裏面打了一圈冰淇淋，在打到蛋筒邊的時候，他往裏面插了根細的吸管，吸管足足長出十幾公分，繞著吸管打冰淇淋，沒一會兒就打出了一個將近二十公分的甜筒。
聞逍小心翼翼地將冰淇淋遞給藺月盞：“快快快，我專門給你做的。”
“好大啊……”藺月盞瞠目結舌，他不是沒有吃過冰淇淋，但頭一次見到這麽大的冰淇淋。
小姚正在戰鬥中，聽到他們的對話，不以為然，她進的蛋筒她知道，也就能打個五公分高的冰淇淋。
藺月盞坐在昨天下午坐的位置上，團戰間隙，小姚擡頭瞟了一眼，低下頭……猛地擡起頭。
臥槽？！
這甜筒是吃激素了還是變異了，這麽大？！
小姚大為震驚，連團戰都顧不上了：“聞逍，你給我解釋一下，這甜筒是怎麽回事？！”
聞逍摸了摸鼻子，心虛道：“我說過了是不一樣的甜筒，也多付了錢的。”
小姚：“……”
得，原來不是聞逍不會算數，而是她算不過聞逍。
“小姚姐，你消消氣，反正冰淇淋粉不貴。”
小姚被他的坦率弄得啞口無言，冰淇淋的成本確實不高，打這麽高她也虧不了，她就是看著不爽。
聞逍來奶茶店工作了這麽長時間，都沒給她這個店長做過這種冰淇淋！
MD，好酸。
聞逍貼心地提醒道：“小姚姐，你好像輸了。”
手機屏幕上大大的Defeat鮮紅刺眼。
小姚咬牙，平時的聞逍挺周到貼心的，今天怎麽這麽能惹人生氣？
“你把豬仔拿出來幹什麽？”
聞逍眨了眨眼睛：“給顧客吹風。”
小姚給粉色小風扇賜名“豬仔”，店裏開了空調後就不常用了，一直擺在櫃臺上做擺設。
小風扇被放在藺月盞面前。
小姚看看風扇，又看看拿著冰淇淋一臉得意的藺月盞，心情跟日了狗一樣。
聞逍以前直男到女生來店裏要他的聯系方式都不給，現在竟然學會這麽多招。
可為什麽這些招數都用在藺月盞一個男生身上？！
小姚費解，想拍著聞逍的肩膀告訴他，大哥你獻殷勤的對象錯了，這樣下去是找不到對象的。
三中的教學水平一般，早戀一抓一大把，小姚還挺期待聞逍帶著對象來見她，她把聞逍當弟弟，很希望聞逍能活的不那麽累，能有人陪。
夏天天氣熱，來店裏喝奶茶的人不多，外賣倒是很多，隔一會兒就來一單。
聞逍在櫃臺裏制作飲品，小姚拎著椅子，坐到藺月盞面前：“同桌，冰淇淋好吃嗎？”
藺月盞皺了下眉頭，不耐煩表現在臉上，他特地挑了靠窗的桌子，就是因為這張桌子旁邊只放了一把椅子，不會有人來跟他拼桌。
“冰淇淋本身的味道很一般，但是制作的人放了感情進去，所以吃起來讓人很滿足。”藺月盞擡了擡下巴，“你應該沒吃過這麽大的冰淇淋吧？”
小姚：“……”
小孩子就是不可愛。
“這家店就是我的，聞小逍是我的員工，我想吃隨時可以讓他做。”小姚托著下巴，哼笑一聲，“小屁孩你和我鬥，還太嫩了點，姐姐永遠是你姐姐。”
藺月盞臉色發青。
小姚出了氣，心裏痛快了：“你和聞逍是怎麽回事？”
“什麽怎麽回事？”
藺月盞心情不好，語氣也冷冰冰的。
他越不爽，小姚越想笑：“行了弟弟，我又不會跟你搶聞逍，你以前沒交過朋友嗎，看著聞逍跟看著對象似的，嚴防死守的，竟然還吃醋。”
吃醋……
藺月盞捏緊了蛋筒，他表現的很明顯嗎？
小姚苦口婆心道：“不過也不是你的問題，一個人對你太好，你肯定會產生占有欲，聞逍他以前沒交過朋友，所以拿朋友很上心。”
藺月盞聽得直皺眉頭，心裏不舒服，什麽叫聞逍拿朋友很上心？
他擡起頭看了一眼，聞逍正在櫃臺裏忙碌，見他看過來，沖他笑了笑。
藺月盞心裏的不爽頓時消失，聞逍明明只是拿他很上心。
“聞逍以前沒交過朋友嗎？”
“現在怎麽不叫聞哥了？”小姚滿眼戲謔，小家夥還有兩副面孔，“你是他帶來店裏的第一個朋友……不對，你是自己找過來的。”
不論是聞逍帶來的，還是他自己找過來的，“第一個”已經讓藺月盞很開心了。
他想獨占聞逍的所有第一次。
“有人一見如故，註定要成為很好的朋友。”小姚頗為感慨，轉頭看了眼聞逍，壓低聲音道，“聞逍命不好，你要對他好一點。”
這個不用說，藺月盞就會做到。
小姚的臉上充滿了關懷，藺月盞看得出來，她是打從心裏將聞逍當成家人：“好，我會的。”
聞逍的朋友，就是他的朋友。
藺月盞一直坐到了傍晚，聞逍想給他買杯奶茶喝，但又想到藺月盞說不喜歡喝。
小姚晚上要出去逛街，提前關了店，聞逍收拾完東西，拿出冰櫃裏的旺仔牛奶。
易拉罐瓶裝的牛奶，已經凍得很涼了。
“你喝吧。”
藺月盞會買這個，應該是喜歡喝的吧。
“我不喝，這是特地給你買的。”藺月盞伸了個懶腰，坐了一下午，他坐得屁股都疼了，“聞哥，你接下來要去哪裏？”
“回家。”
就在藺月盞轉學過來的前一天，聞逍辭了晚上的工作，他和店員有點小摩擦，再加上高三學業緊張，索性就不幹了。
藺月盞踢了踢地上的石子：“哦。”
“你不回家嗎？”聞逍雙手捂著旺仔，傍晚的陽光不烤人了，照在身上很舒服，“天快黑了，你家裏人應該會擔心你吧。”
他是孤兒，沒有體會過家的感覺，但小說和電視劇裏的父母都很關心自己的孩子。
藺月盞肯定也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孩。
聞逍刮了刮旺仔的臉，心裏冒出兩個字：真好。
藺月盞垂著眼簾，陽光照在他的臉上，他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：“聞哥，其實我沒有地方可去了，我和家裏人吵架，現在是離家出走的狀態。”
“離家出走？！”
藺月盞點點頭：“對，我爸媽硬要我上一所我不喜歡的大學，所以我一氣之下就跑出來了。”
聞逍好奇地問道：“你爸媽想讓你讀什麽大學？”
“A大，我拿了奧數金獎，可以保送A大。”
即使是不了解各個大學的聞逍都聽說過A大，A大是名副其實的頂尖學府，無數學子心目中的白月光。
而藺月盞竟然保送A大了。
聞逍緩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：“你為什麽不想去A大，你想去什麽學校？”
藺月盞不答反問：“聞哥想去什麽學校？”
聞逍沈默了一下，小聲道：“我能考上什麽學校，就去什麽學校。”
他偏科嚴重，數學很差，考本科還有點難度。
“聞哥，你想去A大嗎？”
“當然想了。”旺仔上液化了一層水珠，聞逍的語氣變得落寞，“但我肯定考不上。”
“不試試怎麽知道，我覺得聞哥一定能考上A大。”藺月盞拽住他的衣角，望過來的眉眼熠熠生輝，“聞哥，我們一起去A大吧。”
聞逍想說自己考不上，又想說藺月盞不是不想去A大嗎，但他遲疑了良久，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。
接下來的這段路沒有人說話，沈默而壓抑。
聞逍在校外租了房子，老小區的一居室，租金便宜，一年才兩千五。
住校雖然更省，但住校不能出來打工，聞逍衡量之後選擇了租房。
藺月盞沈默地跟著他，走到樓下的時候，聞逍無奈開口：“你怎麽還跟著我？”
從奶茶店到聞逍租房的地方不遠，步行五六分鐘就到了。
藺月盞還揪著聞逍的衣角，可憐兮兮地央求：“聞哥收留我一晚好不好？”
聞逍有些為難，他租房只是為了找個住的地方，家裏很破舊。
他不想讓藺月盞看到這樣落魄的他。
“聞哥收留我一晚，我給聞哥補課，帶聞哥上A大。”藺月盞拽了拽他的衣角，“聞哥，你一定不忍心看我流落街頭吧？”
聞逍猶豫了不到兩秒，妥協了：“我家裏很破的，你可能住不慣。”
“聞哥都能住慣，我肯定也可以。”藺月盞露齒一笑，“快走吧，我好渴，上樓喝水。”
聞逍默默收回手裏的旺仔。
他不是怕藺月盞流落街頭，他只是想免費找個家教，保送A大的家教，超貴的好伐，他賺了。
萬一他補著補著課，成績突飛猛進，真能考上A大……
聞逍擡起頭，看著在前面爬樓的背影，心裏熱熱脹脹的。
會有好運降臨嗎？
聞逍拿出鑰匙，打開門。
房間很小，總共三十多平米，一眼能望到底，沒有廚房，衛生間單獨辟了出來，小小的只能容納一個人，客廳和臥室在一起，放著一張桌子和一張單人床。
哦豁，是單人床。
藺月盞揚了揚眉梢，語氣都輕快了幾分：“聞哥，我們晚上怎麽睡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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